红色故事之穿过那片开阔地
1945年5月28日,在陕县抗日根据地突然发生“王彦事变”。为了应付不测,组织派我去营救陕县李村区抗日区政府的副区长乔腾霄。当时情况十分危急,据可靠消息,叛匪已将他押往接血盆地,准备在那条三村都管不着的荒沟里处决他。
乔腾霄是从八路军转下来的干部,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家的磨房。那天我正在推磨,突然门外闪进一个人来,看样子30出头,高个儿,紫色脸膛,穿一身灰制服。只见他微微一笑,操起一根磨棍,在磨道里转起圈儿。望着他那瘦削笔直的肩背,我心里老大不忍。后来才知道他是新来的副区长,到我村是发动群众,建立农会。他善说善讲,句句都能说到穷苦人的心坎上。他号召大家组织起来,减租减息,进行抗日活动。白天他和我一起干活,夜晚又和我钻一个被筒儿,这样的共产党干部我还从没见过呢!不久,我村的农会建立起来了,我居然当选为农会副主席。没有乔区长的帮助,我乔光斗能有今天吗?如今敌人要杀害他我能不救吗?就是死一千次、一万次,我也要救出乔区长。
“光斗,你去弄啥呀,跑得这么急?”
我抬起头,面前站着一个穿灰布长衫的,他40开外,微胖的脸上现出些惊讶,一手拖着长衫,一手拿着灰色礼帽,已谢顶的脑袋闪着亮儿,一双小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。他叫张希良,国民党员,地主,又识得几个字,是一方绅士,眼下在我们李村抗日区政府当区长。乔腾霄为副区长。当时是国共合作时期,实行的是“三三制”。不过,张希良为人很狡猾,既怕国民党反动派要他的命,又不敢得罪共产党,像墙头上一棵草,哪边风硬他往哪边倒。听说杀害乔区长就是他带4个乡兵去执行的。为了弄清虚实,我灵机一动编了个瞎话:“找乔区长,他身上还有我一张文书,顶4石麦哩。”
张希良一听,皱了皱眉头,不满意地说:“都这个时候了,你还说那弄啥哩。”
“看你说的,那4石麦子是容易哩?”
张希良摇了摇头,不再和我说话,将礼帽往头上一扣,倒背着双手回张家高沟他家里去了。
张希良接受了叛匪头子周子涛的指令,为什么不等枪响就离去了呢?这就看出张希良的狡猾了,不接受周子涛的指令,怕周子涛饶不了他,不过,他并不憨,他清楚地知道,杀害乔腾霄,共产党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给他吃。处在这种境地,他只有把棘手的任务交给那4个乡兵。这样一来,周子涛那方面就交了账,若共产党追问下来,他就把杀害乔腾霄那盆血倒给那4个乡兵了。真可谓用心良苦呀!
从张希良口中我已经听出来了,乔区长还没有被杀害,很可能正在通往接血盆地的路途中。于是我不敢怠慢,跑着去追赶乔区长。虽然只身一人也不害怕,因为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,抢救乔区长。
爬上一道土岭,那4个乡兵和乔区长便尽在眼底了。这是一片开阔地,穿过这片平坦的土地,下一道土坡就到接血盆地了。乔区长从从容容地迈着步儿,那4个乡兵慢慢腾腾地跟着,看着他们那副悠闲的模样,似乎没有什么危险,倒好像那4个乡兵陪着乔区长游山逛景呢!可是,平静之中隐藏着杀机啊!
如何救乔区长脱险呢?我仔细地思考着,从力量上看我是单枪匹马一个人,他们却是4 人4条枪;从技术上看,人家当兵,整天玩枪,对枪那是再熟悉不过了,而我却是个种田郎,手里虽说有枪,还不一定能不能放响。若在这片无遮无拦的开阔地上去抢救乔区长,不正好把自己亮出来了?这不正是拿着一块肉往老虎嘴里填,非但救不了乔区长,反而连我也搭上了?我摇摇头,果断地说:“不,这个风险不能冒。”
我冷静地抬起头,又朝前望了一眼,望见了通往接血盆地的那一道土坡。那是由两边的田土夹出来的一条甬道愈往下走所形成的路胡同愈深。
这时,那4个乡兵和乔区长已完全被那条甬道所吞没。我不再犹豫,冲下坡去,一阵速跑穿过那片开阔地,来到土坡顶上,趁他们不防,我大声喊道:“乔区长,你上来,我有话对你说!”
乔区长转过身,一见是我,有些惊讶,但他还是慢慢地说:“光斗?你来我跟前说。”
我口气很硬:“你上来!”
那4个乡兵并不说话,只把枪一横,挡住乔区长的去路。
一看这情形,我心里不由一颤,暗暗道:“不好。”不过我并不害怕,只好将计就计,把手枪举起来晃了晃,高声喊道:“东、西两边的同志,做好战斗准备。”
听到我的喊声,那4个兵不由得啊了一声,抱住枪,缩着屁股,只想往后退。其中一个哆哆嗦嗦地说:“别开枪,别开枪,我们好说,我们好说……”
“有什么好说的,你们杀害共产党干部!”
“误会,误会,那是周子涛、张希良……”
“你们上张希良的当了。他想杀害乔区长,却不想沾这个血手,让你们几个来。你们想过没有,今天你们敢杀害乔区长,明日共产党打回来,不活剥你们的皮才怪哩!”
那4个乡兵听了我的话,一下子清醒了,忙把乔区长往坡上推,发疯似的往接血盆地窜去。
(由秦艳春根据原陕县李村区徒沟村农会副主席乔光斗口述整理)